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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利库布里克,最伟大的结局

爱莲说  L0  • 2018-05-25 • 回复 0 • 最后编辑于2018-05-26 05:59 • 只看楼主举报    



距《全金属外壳》上映已经几十年过去了,斯坦利•库布里克在伦敦过着近乎隐居的生活,远离曝光。就在那时,他觉得他可以把注意力放在缓慢酝酿着的激情计划上了。在六十年代,他购买了奥地利作家阿图尔•施尼茨勒的小说《Traumnovelle》的版权,它的译名是《梦幻的故事》。库布里克显然是觉得这个故事,是一个对性关系和必然会随之而来的张力、嫉妒和激情进行影像探索的理想基础。
库布里克的第十四部长片,很不幸也是他最后一部,由费雷德里克•迈克尔•拉菲尔编剧,它即刻由好莱坞炙手可热的明星,在生活中也是真实夫妇的汤姆•克鲁斯和妮可•基德曼应邀出演。

1996年,电影在伦敦秘密开拍。鉴于这部电影在三年前就开始酝酿,在库布里克这个“臭名昭著”的完美主义者的手上,它的制作长度将会打破所有记录。拍摄了400多天,这使得《大开眼戒》在吉尼斯记录中绝对可以占有一席之地。
有时它被评论家和学者划归为悬疑情色惊悚片,库布里克的最后一部电影在天赋极高的主演们和同样很出色的配角们,诸如悉尼•波拉克和托德•菲尔德的演绎,以及凡妮莎•肖和拉德•舍博雷兹精巧的微缩模型的支持下,是对婚姻和性,忠诚和嫉妒的复杂探索,是一次在强烈的情色基调下,对人类亲密关系细致入微又宛如噩梦的研究。

对于有些人抱怨的克鲁斯表现出的疏离、漠然甚至木讷,其实完全和导演的设想相符合:克鲁斯的性格引导观众们进入一个深入的自我发现之旅,他在未能理解库布里克意图的影评人眼中并不及格的表演让观众们更能在演员们时常面无表情的脸上投射自己的影子。
面具的意图,佩戴伪装在行为和象征层面上的意义,都在这里得以显现,无论我们讨论的是具象意义上,在不堪又不幸造后期技术处理过的性爱派对上戴着的面具(公司希望能拿到R级的评级,所以出于财务原因更改且贬低了这位伟大的导演的最后一部电影),还是隐喻意义上主人公在电影中戴着的面具,或许同时也是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在日常生活中所戴着的面具。
无论是为了惊艳、迎合还是欺骗其他人,我们所选择从内在投射出的形象是贯穿全片的主题。而且有趣的是,在妮可•基德曼所扮演的角色承认有过出轨幻想后,整个情节都被猛烈地向前推进了一大步,虽然只是一次口头表达,却十分有力,直到这次吸毒后的坦诚时刻,她所呈现的忠诚且可爱的妻子形象才彻底崩塌。

《大开眼戒》中面具的设计草图
库布里克在拍摄男女主角镜头的过程中很依靠心理学。基德曼和克鲁斯是好莱坞最火的夫妇了,但在拍摄期间,库布里克需要他们完全的坦诚,带领他们进行自述,坦白以及讨论那些他们会保密的事情。在导演的大力推动下,他让这对明星夫妇睡在他们所饰演的角色所睡的卧室里,现实与虚拟之间通常清晰的界限开始变得模糊。这些技巧才最终成就了大银幕上充满化学反应的神奇表演。
与此同时,这段时间对于这对夫妇来说也十分漫长。尽管疲惫不堪、备受折磨,他们依旧对他们的“视觉领袖”十分信任且忠诚,一直为枪击事件在公众面前为他辩护。英国作曲家乔斯林•普克为此片作曲,尽管库布里克依旧偏好于用古典乐做配乐,而拉里•史密斯担任摄影,此前他是《巴里•林登》和《闪灵》的灯光师,被库布里克提拔。不用多说,库布里克对电影制作中每一个方面都十分的关注。

艰苦的拍摄终于结束了,库布里克进入了漫长的后期制作阶段,到最后总算把片子放给克鲁斯,基德曼以及制片公司的上级看了。不到一周后,也就是电影首映三个月前,他心脏病发作,不幸去世,无法见证其全球票房的成功,也无法参与关于它主题和制作困难的讨论了。
在看完片子之后,一些影评人都认为库布里克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完成它,一个“臭名昭著的”完美主义者以一部明显需要润色的未完成的影片结束了他的职业生涯的确是件讽刺的事。
但在它上映的数年后,主流又认为《大开眼戒》是一部完整的巨作,这就是已逝大师所想要展现的世界。库布里克表示自己对这部片子非常自豪,甚至觉得这部电影是他对电影世界最大的贡献,每当我们观看此片时都会感知到的明显的焦虑感,疑惑感以及紧张感在某种意义上都告诉我们,库布里克是对的。

在洛杉矶艺术博物馆的一次回顾展上,库布里克的两位朋友和合作者回忆了这位大师导演的方法、习惯和关心的事宜。在由安内特·因斯多夫(Annette Insdorf)于8月底主持的电话采访中,男主角汤姆·克鲁斯,以及华纳兄弟的前总裁、负责了许多库布里克电影的制片工作的特里·塞梅(Terry Semel),一起讨论了这部电影。
以下为Interview杂志2012年收录的采访

汤姆·克鲁斯:我发现我们都是洋基队的球迷。但是在那次会面上,他并不怎么想谈论特定的主题——比如说他如何拍摄了某些影片或者做了哪些选择。但是随着时间流逝,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他甚至为我分解电影镜头的顺序——从《2001太空漫游》开始——以及他如何想到拍摄每个镜头的主意的过程。那是一段绝妙的学习体验。和斯坦利一起工作非常有意思,因为即使是一部看上去非常简单的电影,他总是能巧妙地深入到观众的皮肤之下,深入到感官中去。
“我如何才能用摄像机来表达这个?”,这是一直让他非常感兴趣的想法。我知道他和西德尼·波拉克(Sydney Pollack)常常反复使用的把戏。他们会反复试验,在保持故事性的同时,有多少对话可以被拿掉,或是如果改用视觉性来诠释。当观众在看《大开眼戒》的时候,会有一种“这是美梦还是噩梦”的感觉。以及,当你并不诉诸普通的视觉技术来传达“这是场噩梦”的时候,你该如何处理故事的各个层面。


问:你的意思是库布里克善于在形式结构上做文章?

克鲁斯:他在做一种极端电影化的尝试。电影《巴里·林登》尤其吸引人的地方就在于他使用了阿波罗镜片(目前仍是为NASA拍照研制的镜片,亦做电影拍摄用途)。这些镜片有惊人的速度,他用它们来拍摄烛光,赋予其一种不可思议的景深,这也是库布里克最为知名的风格之一。
他喜欢用广角镜头,并且常常去调整布景和墙上的画。他完完全全地了解那些镜头,因为那样的镜头会使画面边缘扭曲。镜头会改变画面,而库布里克则作出调整,因为他喜欢这种纵深感,他希望观众也能感受到画面里的空间。拍摄特写时的库布里克是非常挑剔的。
每个导演对于表演都有不同的品味,但是斯坦利会探索一个最使他感兴趣的场景。当他在拍杰克·尼科尔森时,比如说,他靠在食品储藏室的门上,用了一个仰拍,显然能表明斯坦利对电影有着多么惊人的眼力。当你和一个对于故事有如此高的控制力的电影人一起工作时,你马上知道,这就是他的品味,这是他本人的一种延伸。这并不完全是必然的。
作为一个演员——像艺术家一样——你必须问一问,“为什么我在某个特殊的时刻要用某种特定的方式来扮演些什么东西?”这和我们本身是不可分割的。我认为通过对斯坦利电影中的视觉控制力,你可以看到他本人的延伸。

在《大开眼戒》中,他做了极力电影化的尝试。每天早晨,我会很早到场,然后我们一起看昨天那些不如意的地方。我们会看前一天的毛片——不关注声音,而是看画面,他会浏览电影来找到能更加使其电影化的方法。我们在松林制片厂的外景地拍摄,他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模仿纽约的布景。
当时在拍的场景是,我发现一个人在跟踪我。他选了一个非常特别的演员,一个穿着非常特别的行头的光头男人。在拍摄中,这个男人要穿过街道。拍摄完成后我们去看录像回放;我们得花上几个小时来研究录像带,只为了想出这个男人如何行动才能看起来更像是要穿过街道。最后,斯坦利说,“听着,当你走过去的时候,请别忘了一直看着汤姆。”这看起来非常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有着巨大的影响。他用自己的语调使你沉浸其中。
《光荣之路》里,他在战壕中的跟拍简直是革命性的。《闪灵》中和摄像师加勒特·布朗合作的用摄影机稳定器拍摄的镜头也是如此。小男孩在地毯和地板之间奔跑的镜头其实是很难拍摄的。这正显示出斯坦利的非凡智慧:他指导如何运用电影媒介、摄像机和镜头,当然,还有声音。他对自己的的技艺有如此高超的控制力。

问: 汤姆,你会对拍摄现场的人数之少感到惊讶吗?

克鲁斯:是的。他对待这部电影的方方面面都很经济。 是的,他需要时间来制作电影,但他也需要时间来思考这部电影。 剧本对他来说只是蓝图。 而且,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虽然斯坦利一直把自己描绘成非合作的,他实际上是非常合作的。
我们给了《大开眼戒》6500万美元的预算,每个人都认为我们最终拍摄了两年。但是其实不算两年。 我在八月份到了那里,他给了我们一个月的圣诞节假期,在大约一年半之后离开。 但我们期间有很多假期。 斯坦利会允许我们中途离开,他好有时间来评估这部电影,并且看看布景。
所以他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人。他对钱的态度也很聪明。他从来没找特里要过更多的钱,而是坚持原有预算,并且尽其所能——在他需要的时间里——制作他的电特里·塞梅尔:我觉得他对自己电影的亲力亲为怎么强调也不过分。 他从来不是那种远距离指导的电影人。

克鲁斯:在早期职业生涯里,他会做所有的工作。当你看《闪灵》时,你会发现他负责了很多运作。他在《大开眼戒》中没有做那么多,但即便如此,他并不希望有太多人在片场。他想保持非常克制的、亲密和私人化的环境。这是我在电影制作中遇到过的最少的剧组人员。
我想他总是着眼于,“我怎么能把事情简单化?”安妮特,你谈到了《荣耀之路》。在那部电影之后,他继续与柯克·道格拉斯一起拍摄《斯巴达克斯》。《斯巴达克斯》原来的导演是安东尼曼,但道格拉斯在第一周后替换成了斯坦利。
当然,斯坦利和《斯巴达克斯》的摄影总监拉塞尔·梅蒂(Russell Metty)并未相处的很好,因为斯坦利对照明和构图即使不说更了解,也和梅蒂差不多。梅蒂习惯于,“你是导演所以你站在那里,而我在这里做我自己的工作。”他和梅蒂因为这一点甚至动过手。我认为这种经历改变了斯坦利对好莱坞的感受,因为他们不想再经历这种事了。
问: 特里,在没有马赛克裸体的情况下,以NC-17的等级进行放映,对此你们是出于怎样的考虑?

克鲁斯:这是斯坦利所希望的。他想要他的电影大获成功。他并不想要一个所谓的NC-17评级。
塞梅尔:他每周都要跟我打电话要我回去找分级委员会。(笑)要我去把他们逼到墙角......汤姆,你想谈谈他去世前的哪些晚上发生的事吗?
克鲁斯:就是,斯坦利把《大开眼戒》的终剪发到了纽约。然后我们四个一块儿看了--泰里、简、我和妮可。我们坐成一排看了两遍然后就出去吃晚餐了。我在那之后就飞去澳大利亚准备开拍《碟中谍2》。你在和斯坦利打电话讲电影,把一切都给回忆了一遍。

塞梅尔:没错。斯坦利不让任何人去看剪辑。我觉着是他的侄子把东西从英国带到了曼哈顿的放映室。然后他就在那晚打电话来问:“你觉得怎么样?它怎么样?那个镜头怎么样?”他把片子每个细节都给过了一遍。总体来说,我们都超开心,超兴奋。我说,“斯坦利,我要飞回洛杉矶了,”我住在那边,“我们明天再谈,我们谈了很多细节,你记了笔记,我们都记了笔记。”
然后第二天,我们又如同往常一样打了很久的电话。那个时候差不多是凌晨三点,他和我一直在讲电话。他把他的片子要如何上映的所有细节--像是谁要去做,这个要怎么做等等都过了一遍。他不停讲不停讲。到凌晨四点的时候,我说:“斯坦利,我真的是太累了,我要去睡觉了,我们可以早上的时候再聊。”于是我就去睡觉了并在早上醒来。
在这些天里我们买了一个电话应答机,有数不清的电话打到这台机器上,从斯坦利的夫人开始,她坚持认为是他们叫醒我的。他在那个夜间去世了。她说:“怎么会这样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吵架了吗?”我说:“没有,我们笑了好几个小时。我们把电影中的一切都过了一遍,我们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直到阳光开始照进房间。”

我们都很震惊。我很高兴他在生命结束时感知到的是自己最后一部影片《大开眼戒》将要大获成功的喜悦。这仿佛是在电话上庆祝了好几个小时,同时也笑了很久。之后,我们在洛杉矶的一家慈善机构举行了《大开眼戒》的首映,而我来向观众介绍这部电影。
我说:“这是我在华纳兄弟做的最后一部电影了。”我想我的同事们以及整个公司都要制止我并问道:“泰里,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我只是觉得我再也没法有和斯坦利合作的那种体验了。然后之后我们是不是都飞去参加了他的葬礼?

克鲁斯:是的没错。我是在澳大利亚接到的电话。我和斯坦利刚在飞机上通过话。我们大概谈了一个小时,把电影都过了一遍。然后我就接到了那个电话。我们飞到了英国,到他的家里参加他的葬礼。

拉里•史密斯帮斯坦利•库布里克的《大开眼戒》达成了一种独特的风格,使得导演光辉的职业生涯画上了一个梦幻的句号。
拉里•史密斯说导演哈佛德在曼哈顿街道上不安走着的几个中景镜头采取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处理方法。“在一些镜头中,背景是使用了背投底片。”摄影师说:“通常情况下,当汤姆面对镜头的时候,背景都是背投的,所有从旁边拍他的镜头都是在伦敦拍的。
“我们第二组摄影师(包括帕特里克•特里,马利克•撒耶和阿瑟•佳法)在纽约拍了一组镜头。那组镜头发给我们后,我们对它进行了修改让它们达到水平线之上。然后我们在我们布置的街景中拍摄汤姆在跑步机上走的镜头。在把跑步机设定在一个特定的速度上之后,我们在他身上加上一些光效,来模拟出街边的小店中的光。我们花了好几周来拍这些镜头。”

凭借一双摄影师的眼睛、一份哲学家的好奇心以及锋利的智识,斯坦利•库布里克的电影在电影史上开辟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而这条路的宽度至今难以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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